生命自会寻得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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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Those Silent Times 万千沉默你共我(黑凤凰后,基诺莎相关,治愈,一发完)

概要:

Post-Dark Phoenix,某种意义上的hurt/comfort。

伤疤不是英雄的奖章,它们不过是死去的伤口。在特殊的日子里依旧会发痒发痛。但有些裂痕仍需要被弥补,疼痛亦然。他们都在尝试。

 

正文:

 

伤疤不是英雄的奖章,它们不过是死去的伤口。

 

基诺莎的落日和西彻斯特有很大的差别。他记得后者总是很柔和,会将晚霞一道投射进书房和教室的窗户,映出栅格平和的影子。而前者,前者要直接得多。小岛上的巨大红日带着古怪的苍桑感,但饱含力量,不由分说地吞噬着夜晚的前兆。真奇怪,它们本该是同一轮太阳才对。

可能是南太平洋的天际哪怕在暗去之后也依旧太过蔚蓝。但久而久之,他发觉自己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刺眼的鲜明。

几艘不大不小的船只从海岸线上升起,他知道上面挟带着从大陆带来的定期补给物资。可能还有一些沿道捕来的鱼。随之升起的还有几只海燕,像是船过度曝光之后在夕阳边留下的残影。它们能跨越赤道,追寻北半球的春季。

他记得这队鸟儿在前几天已经走了一批,现在大概是些落单的后备队。

 

身后传来脚步声,听上去有不易察觉的拖沓。

“你最近又天天到这里来。”传来的声音倒是一贯地沉稳,语末带着点干燥所致的嘶哑。像是疲倦的生铁。

他随意应了一声当是问候,“货船回来了。”

“嗯,”来人点点头,“你的鱼还好吗?”

“死了一条。”他有些无奈地耸肩。

“不算太糟。”

 

说起那些鱼,Charles决定等下一次货船出港的时候,就拜托人把它们带回去放生。

尽管快二十一世纪了,而他们这里至少还有自来水,但基诺莎的气候还是不适合淡水鱼类生长。更何况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个生物学家,他知道自来水里缺乏鱼类所需的一些营养物和矿物质,在没有适宜淡水藻类的情况下那些鱼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贸然把来自大陆的鱼放进基诺莎的本地淡水湖显然是个更不合理的选择,Charles可不希望基诺莎本就不够丰饶的淡水生态受到外来物种毁灭性的打击。尽管Erik大概不会因为这个就冲他发火,但这是生物学家基本的处事原则——毕竟他已经不是个教授,这算是他仅能守住的职业底线。

谈回养鱼这件事,起因其实有点荒谬。

那天他也是坐在海岸边的荒草地上看落日。大概是待得有些久了,等他注意到Erik在他身后时,七颗星星已经大大方方地挂在了半空。

“你得考虑干点什么。”沉默的男人这么开口。

他没有回答。对方这么提议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事实上,在刚到基诺莎那几天,这个话题提得更频繁一些。几乎疲于再用言语去解释,于是他沉默。

“Charles。”那个领导人的声音里加了些惯性的压迫。

“……我们谈过这个了,Erik。”他最终叹了口气,“我暂时不觉得我能教书。”

“那就干点别的,好过你在这里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像。”

说得容易。Charles感到一阵扭曲的阴暗聚集在心口,只是一瞬间,然后马上又泄了气般消失不见。干点别的,如果你的半生不是全花在教书育人以及平权斗争上,这句话大概确实挺容易。他知道自己的愤懑事实上毫无道理,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不论是给学校改名、退休、还是来到这个变种人乌托邦。

于是他接着沉默。

他以为这和他们从前的那些争论一样,沉默便是结果。

第二天,他不记得是几点,反正是一个早得几乎没有人会起床的时间。他的朋友秉承着一如既往令人头疼的固执来到他的房子,身后的铁架子上稳稳地端着一个玻璃缸。

他醒着,他当然醒着。他坐在狭小的客厅里不发一言地看着磁控者安置那个缸子,还有里面的鱼。那是几条淡水鱼。它们的鳞片比起浅礁的海鱼更朴实无华些,在窗帘透过的微渺晨色里反射着光。

在移动的过程中,那些仿佛金属制成的小东西不安地在水里扑腾,“哗哗”的声响听着让人心惊。

Erik看上去完全没有因为声音受到影响。他做完手头的事,挥挥手把金属架折成一个更省空间的形状搁到一边,随后转身坦荡地对上读心者的视线。

“我猜你们还没有完善关于非法入室的条例。”Charles安静地开口。

对方没移开目光,只是偏偏头示意厨房的方向,同样平静地回话,“而我猜你需要一壶茶。”他说着就真要移步往放茶包的地方走,于是Charles跟上去忍无可忍地唤他。

“Erik——”

“那些鱼,”反客为主的人打断了他的话,开始着手清洗水壶里昨天留下的茶渍,“是他们在大陆运货的时候顺手捕来的。”

Charles不满地轻哼一声,但没有阻止对方继续讲下去。

“我觉得你或许不介意帮忙养它们。”

这请求放在这儿着实有些没头没尾。Charles甚至能找到一千条理由去质疑这件事,为什么水手们突然就去大陆的淡水湖捕鱼,为什么他要一大早地坐在这里看这些,为什么所有人里是他帮忙养——不能因为他是个生物学家所以他就必须擅长动物养殖,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地把这些鱼都做成鱼汤,这样显然更省事。他胡乱想着,最后几乎把自己给逗笑。

但Erik回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昨日傍晚的那种沉静,然后所有的怀疑和讥讽都死在了喉咙里。他明了这里早已不是尔虞我诈的政坛,那些勾心斗角和化为本能的疑虑早该随着风浪一道远去。于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颔首。

磁控者在一旁煮着茶,发出的轻笑带了点得逞的意味。这让他从侧面看过去简直不合常理地年轻。幼稚,Charles暗自腹诽。

 

但事实证明他确实不适合养鱼。

Charles向上帝发誓他有在好好照看那些长着鳞片的小怪物。尽他所能。但有些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看在那些鱼已经死了一条的份上,Erik大概也不会否定他把鱼放生的要求。

他只要等货船下一次出港。并希望他的老朋友别再尝试让他养什么东西了。

大概他总会做错些什么,然后失去那些鱼。

 

就像他失去Raven,就像他失去Jean。

 

一开始他们没有提起Raven。但Charles知道他们会的。

他有时看着岛上的孩子,他们毫无戒心地朝他微笑,然后他眼前闪现过Raven的脸。鲜活、明媚。像是1962年之前西彻斯特草坪上盛开的野菊花,和夜半惊醒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那片血色有天壤之别。

回忆总是会美化所爱之人的每一面。他想。哪怕Raven从不是一个毫无戒心的女孩儿,哪怕他们曾经把彼此搞得伤痕累累。最终他想起她,先出现的却总先是热可可的气息。有点烫口,但甜得令人喉头发痒。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朋友同自己一般深爱那个强大的姑娘。要理解Erik的心情没有旁人描述的那么复杂。那位被形容为喜怒无常的磁控者,他的情感其实比Charles接触过的其他任何人都要直接明了。Jean和他对峙的时候,Charles在头盔碎裂的瞬间链接上了对方的思维。他看见了那股偏执的仇恨和收到威胁后想要一力排除的冷酷。他也看见爱。或许二十年前的Erik会举着手枪以保卫之名将枪口对准他的妹妹,或许Erik一直都很欣赏那个和他一起重筑过学院的女孩。这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但有时候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他会奋起复仇,于是他会调转靶心。在清楚的同时又该死得固执,Charles有多爱Erik这一点,就有多恨。

他估计对方可能也是一样的感觉。这大概是他们这几十年纠缠不清的原因。

有如变种人未来之于Raven,有如Raven之于Jean,有如种族存亡之于仇恨与爱。他们都完完全全知道自己珍视的事物和责任——

尽管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见鬼的资格和别人讨论责任,更别提守护自己珍视的事物。大概是他曾经把这些词说得太冠冕堂皇,而现在报应来了。

 

“葬礼很美。”那是Charles第一次提到她。彼时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低矮的亚热带丛林,乱糟糟的枝叶有些发焦。树梢上细密地逡巡着一群不知名的飞虫,然后话语就突然冒出舌尖。

Erik在他后侧处站着,手插着裤兜和他看着同一个方向,许久之后才回话。“我知道。”

他听起来很平静,除了尾音有一点点嘶哑。可能是之前没怎么说话的缘故。

这个时候话题应该停了。因为Charles没必要问他为什么知道。Erik了解Charles,也了解Raven,所以他当然知道。而且提到Raven就要提到过去那些年月,就要把好不容易埋在伤痕下已经出牙生根的种子重新翻出来,浇灌以血肉和泪水。Charles在起了话头之后才发觉那种惊痛从未远去,他没有准备好,可能永远都不会。可他没有停下,只是自虐般的找准方位将言语作利刃扎了下去。

“我没邀请你去。”

气氛有一瞬间恍惚的紧绷,但很快在磁控者轻缓的脚步声里回归一种极端的平静。

“我们都遭受得够了,Charles,”磁控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没必要多这么一条。”

他可能是指他和Raven,也可能是他和Charles,或是他们四个人里不论谁和谁的彼此。读心者没尝试回头,也没有去触碰对方近在咫尺的思维,所以他不知道答案。他们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时间长到可以结束这段简短的对话。但Charles不知道这天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打破安静,“我很——”

这下身后传来一道不加掩饰的怒视。

“你敢说你很抱歉,我就把你的轮椅连着你从这儿扔出去。” 比起纽约街头的那句,这话听上去比实际还要幼稚,放在这个场合下甚至有点格格不入,而且更引人发笑的是他的威胁竟然还有几分认真。于是Charles配合地挤出一声干笑,“你这独裁者。”

他其实没想道歉,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知道已经不用说了。

“你最好习惯这个。”磁控者嗤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轮椅的正后方。他声音里的讥讽没带什么温度,但Charles感觉到那只搭到自己肩头的手稍稍有点颤抖,虽然很细微,可依旧能够察觉。掌心的温度透过一层单薄的衬衫渗进来,熨得那片皮肤开始发烫。于是Charles偏过头,指尖覆上对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Erik没有动作,只是压在对方肩膀上的力道更重了些。两个人就任由彼此维持着这一站一坐的姿势。隔着轮椅的椅背,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阳光变得毒辣,Erik顺势抽回手将Charles拉到室内阴影可以遮蔽的地方。窗外的虫鸣过于响亮了。

他们听到一声叹息,但没去纠结到底来自于谁。

 

离货轮下一次去大陆还要一段时间,毕竟基诺莎和大陆的货运链接没有想象中那么频繁。在此之前,Charles还是得负责养那些鱼。

死掉的那条被取名为Albert,那是他能想到的第一个A打头的名字。几个孩子帮忙把它葬在了读心者房子的后院,还立了一块小小的碑,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R.I.P,致首位淡水鱼先生”——这不是Charles的主意。

他努力不让院子里多几块献给“第n位淡水鱼先生”的碑,但这不太容易。看着那几条在缸底无精打采吐泡泡的鱼,他不免想起Erik头天带它们过来时,缸里“哗哗”的水声。

Erik不会每天都到Charles这边来,后者也看得出这位领导人很忙。也没必要占据他太多时间,反正他们聚在一起不是沉默,就是谈天论地说些有的没的。放在几十年前可能这些思维的火花还能迸出些足以燃尽荒草的大火,但现在哪怕他再不愿承认也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他们或许再也找不回最初的那种悸动。

也有可能,那些引经据典唇枪舌战的岁月终将会再出现。

但不是现在。

毕竟,时光带给他们太多伤口了。

 

“或许,你也可以自己去放生。”某天晚上,Erik路过的时候顺道拐了进来。他看上去刚值完岗,头发被瞭望台上的风吹得有点乱。他信步走到鱼缸前,敲了敲玻璃,在漫无章法地试图让那些鱼游起来而未果后,最终这么说。

Charles朝他挑起一根眉毛,眼神里含着些警告。

磁控者耸耸肩将手一摊,“我觉得这些鱼撑不到货船出港。”

“胡说,”他控制轮椅挪到Erik身边,也顺手敲了敲鱼缸,装模做样地上下探视了一番,最后一本正经地对呆滞的鱼下了定论,“它们只是……困了。”

“……”,磁控者凝视了他一会儿,难得没有继续,只是出乎意料地接受了这个荒谬得有点搞笑的结论,“好吧。”

没有反驳,也没有怒火。

Charles愣在原地,看着Erik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Erik。”

“怎么?”被呼唤的人转过头。

他对上视线张了张嘴,但不成文的词句卡在喉口,出不了舌尖,“……没什么。”

“你该睡了,”对方看上去没在意他压在舌底的话语,只是向外跨出最后一步,然后轻轻阖上门,“晚安,Charles。”

他在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给相对的回应。

 

他从没想过现在的生活。

从来没有。

翻一本书,泡一杯茶。写一写从前搁置的研究报告。然后偶尔望着缸里的鱼发呆。

这听起来可以是任何人的晚年生活,但不是他的。

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他会想,如果现在是在西彻斯特,他会做什么。可能是在批卷,也可能是在备课,或是和Raven还有Hank一起商讨新的任务和计划。但所有的这些那些,在感觉上已经变得那么、那么遥远。

 

甚至没有一轮落日来得近。

 

“你果然又在这儿。”

他不知道这是对方第几次这么说,好像除了这句话以外他们就没有别的开场白了。

“我总是在这儿。”他应道,没有回头。在习惯了稍咸的海风之后,过于强烈的西山日光也显得没有那么刺眼了。他大概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和心灵感应无关,毕竟Erik前一天说起了鱼,而他很擅长把话题绕回Charles身上来。

他还没有开口,但Charles已经开始寻思着要怎么回应才显得没那么……怯懦。他知道回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只是,没准备好。

事实证明Erik Lehnsherr不是会读心的那个,却总能找到对付读心者的办法。如果他没打算放过Charles,他的固执就会变得格外令人恼火。Charles恨他这点,也爱他这点。但一定要说的话,他其实有点期待Erik的手段。毕竟每次他觉得自己没准备好的时候,总得有人来推他一把。

“你总归是要回去的,Charles,你比我还清楚这点。”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把开头说得那么直白。

没有办法用蹩脚的玩笑或过时的俏皮话蒙混过关,Charles愣愣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表情近乎空白。

磁控者歪了歪脑袋,像是在等待回应。

“我……”Charles在对方的目光里吞咽了一下,努力摆出一个玩笑时会露出的笑容,但出口的声音实际比他想象的小,“……这么着急就赶我走了吗?可是你邀请的我,Erik。”

硬心肠的磁控者没在意他的挣扎,只是耸耸肩,“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也可以一直待在这儿。”他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平面,添了一句,“只要这是你想要的。”

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呢?

他想要很多。他想要Raven,想要Jean,想要西彻斯特草坪上盛开的那丛野菊花,甚至也想要他和Erik曾几何时打闹的岁月。

他想回家。但他早就不值得——

“你值得所有你想要的,Charles。”

事实证明Erik Lehnsherr不是会读心的那个,却总能找到对付读心者的办法。不然他不可能让Charles在刹那间有想流泪的冲动。后者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表情没掩饰住的一瞬间碎裂。

就算Erik看出来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过了一会儿,大概沉默得又有些久了。Charles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但这下必须是他自己推自己一把,于是他胡乱开了口,“你说这里——”

“我说这里可以是你的家。”有人稳稳地接住了他,“但你知道那里也是。”

换做十几年前,他可能会流泪,他这么想。但看到Erik的表情之后,他才知道后知后觉地去触碰脸颊。对方终于放过了他,没有再开口。

也没有什么需要再多说的。

“或许我能抽几天回去看看。”他最终这么回应,在清了清嗓子压下嗓底的混沌不清的哭腔后又补充道,“不是留下,就只是,看看。”

旁边的人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我会记得提前备好船的。”话语那么自然,好像早就料准了答案。

“还有那些鱼。”他没头没尾地接道。

“那些鱼,和缸一起。我知道。”

他们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那轮落日缓缓沉入海洋。余晖拉出一道宽阔的道路,像是能通往远方。今天没有海燕,之前落单的或许是今年的最后几只。

 

另一边,星星亮起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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